习指出：高水平质量的发展是“十四五”时期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的必由之路。要实现这一目标，每个企业都要更看重质量、效益，而不是片面追求规模。因此，衡量、考核企业的指标体系应予相应的完善。

  某能源企业，真实的营业收入只有几十亿，但通过关联交易做到了几千亿，数次入围“世界500强”，最后窟窿穿帮、宣告破产。说明单用“营业收入”指标不足以表达企业质量。

  某房地产企业，资产规模到了几万亿，但因为净资产不足，银行贷款规模收紧后几近，引来了中国企业家年会上“本金才几十亿、贷款两万亿”的吐槽。可见光看“总资产”指标也不能说明企业质量。

  既然“营业收入”、“资产规模”这两个用于企业排名的关键指标不能全面反映企业质量，那么，用“利润”、“净资产”行不行？这些指标表示的只是股东的权益，而企业的质量不止是对股东的回报。一个企业，利润可能很少，但解决了较大数量的社会就业、支付了较多的劳动者报酬，这也应该是企业的质量；一个企业，由于资产规模较大、提取了很大的折旧而导致利润较少，但对企业资产的维护、更新也是企业的质量。

  可见，营业收入、总资产、利润、净资产等指标，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足以衡量企业的综合发展质量。那么，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样的综合指标？

  衡量一个地区（城市、国家）的经济发展水平和质量，主要看一个指标：“国内生产总值”（GDP），它是“按市场价格计算的地区内所有常住单位在一定时期内生产活动（包括商品、劳务等）的最终成果”；它的计算方式已经消除了所有的中间产品、重复交易等因素，指标本身是没有“水分”的；它是经济发展、居民收入、消费能力的综合反映。

  既然衡量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可以用一个综合的指标，那么，有没有一个指标，可以让我们像用GDP评价一个地区一样地去评价一个企业？这个指标本来就有，它的名字叫做“增加值”(value added）；它就是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的基础：“某一地区内所有常住单位的增加值之和就是该地区的GDP”。

  “增加值”体现了企业的整体价值。增加值是“劳动者报酬“、”生产税净额“、”固定资产折旧“和“营业盈余”四个部分之和。“劳动者报酬“是企业支付给员工的工资、福利、保险等各种报酬之和，体现了企业对员工的责任；“固定资产折旧”是企业当年提取的固定资产折旧和支付的资产大修费用，体现了企业对自身持续发展的义务；“生产税净额”是企业在生产、销售环节上交给国家的各种税金、附加和规费扣除政府补贴后的净额，体现了企业对国家的贡献；“营业盈余”是指总产出扣除中间投入、劳动者报酬、生产税净额和固定资产折旧的余额，体现了企业对股东的回报。对国家、对员工、对股东、对企业自身的价值，都体现在同一个指标，这个指标应该是最为“综合”的。

  “增加值”有利于正确的考核导向。比如，劳动密集型企业，虽然聘用了大量工人，但由于“营收”不高、“利润”更薄，在现有指标体系下最多只能得到“帮助解决就业”的评价，但用“增加值”指标，劳动报酬本身就是GDP的组成部分，聘用工人的意义，不单单是解决就业，更是为GDP作出的直接贡献。又如，某些基础设施运营企业，固定资产折旧数额较多，对基础设施的大修理支出可观，按现有指标体系这些既不增加营收、更会减少利润，但从“增加值”的视角，折旧、大修都是GDP的组成部分。“增加值”指标之下，对营业收入、市场规模的片面追求、无序放大应能被有效遏制，党委政府和社会各界对企业的评价也能更加全面公正。

  “增加值”有助于消除重复和虚假。用关联交易的营业收入，再绕多少个圈也体现不到“增加值”中，因为这种人为操控的“营业收入”不可能会产生实质的税金和盈余；用贷款增加的“资产”，量再大也体现不到“增加值”中，除非这种资产真正投入到正常的使用中、产生了折旧和维修。构成“增加值”的四项原始数据，都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数据，任何通过左右互搏、人为操作虚增的数据，都算不到增加值里面。

  “增加值”能大幅度提升企业之间的可比性。如果比营业收入、制造业企业肯定比商贸企业吃亏，如果比资产规模、高科技企业更远远落后于房地产企业，这些比较结果很可能跟真正的企业质量背离。有一个影响较大的例子：华为公司的研发投入金额占广东全省的三分之一、比另一个企业高出七倍，但“研发投入强度”却比那个企业低了三分之一、“屈居第二”，缘由是计算企业研发投入强度公式的分母用了营业收入。如果改用增加值，上述的种种不可比性都可以基本消除。

  “增加值”还能保持企业和地区之间统计、考核口径的一致。既然对地区的考核和评价主要看GDP，那么，从营业收入、利润、总资产、净资产等去变换、分析一个企业对所在地区经济发展的贡献，而不是用“增加值”直接衡量，就非常低效、甚至错谬。在“研发投入强度”这个重要指标上已经明显“违和”：地区计算强度公式的分母是GDP，企业计算强度公式的分母是营业收入，导致前100名企业的研发投入强度平均数比全社会研发投入强度还低，主要是因为企业的营业收入中包含了大量的“中间结果”、导致计算结果偏小。如果把企业计算公式的分母换成“增加值”，地区和企业就完全一致了。

  一、由主管部门明确布置，要求企业在核算、统计中把“增加值”作为重要指标准确反映。虽然通过现行报表项目进行一些简单计算也能得到“增加值”数据，但企业还应在会计科目中进行对应的设置（如对职工薪酬性质的分类）等，满足实时、直接地计算、查阅“增加值”的要求。

  二、在按营业收入、资产规模等指标的排行、评比中，把“增加值”作为辅助指标列示，以全面反映上榜企业的发展质量，也让某些倒腾虚增收入、无序扩张资产的企业望而却步。

  三、对于一些可比性很重要的指标（如“研发投入强度”）的计算，应采用增加值代替营业收入，避免评价不公、杜绝资源错配。

  四、逐步增加“增加值”在考核、评价中的比重。可以从上市公司开始，从自愿披露过渡到法定披露；可以对中央国有企业设定“增加值”考核指标，综合反映发展质量；再逐步过渡到其他企业。

  五、笔者在调研中发现：某些分管经济工作的领导、甚至个别专家都认为“国内生产总值”对应到企业应该是“营业收入”，部分原因是由于其中的“总”字容易和“总产值”混淆。建议以适当形式，把对“国内生产总值”的理解引导到符合指标本意的“国内生产净值”、“国内生产总增加值”。

  （作者：九三学社第十三届中央委员、促进技术创新工作委员会副主任 陈利浩）